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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山,有竹马情节
虐点:SO死亡情节,竹马相杀,除弟弟外,全员BE。
题材:邪教,奇幻?
注意事项:年龄操作,bug,ooc,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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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深蓝的夜空下,一轮猩红色的满月紧贴着田地,映射着瘦高的玉米杆,像石铸的卫兵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周围随着微风传来沙沙的响声,像可怕的害虫爬动的声音一般,挑拨着樱井的神经。此刻,他的鼻腔被周围土壤里散发的化肥味填满,淡淡的热气熏烤着他的皮肤,让他不知不觉就湿透了衣裳。
不同方向的风终于刮过,送来了他期盼多时的低语声。模糊不清的低吟,仿佛是恶魔骇人的诅咒,令人只是听着就浑身颤栗。
樱井翔想看见的人就在那里。
那片空空的玉米地。
玉米梢染上了血色,纷乱的人影在月光下奔跑,然后是不断翕动的叶尖,磨蹭着周围的空气,发出令人烦躁的沙沙声。
玉米杆围起的屏障那头,巨大的影子在咆哮不止。
“SATOSHI,我的孩子。”
“是,我在这里,父亲。”
月亮越升越高,最后把整片大地都染上了这片耀眼的红。
少年的脸庞印着从没见过的恐慌,他怯怯的抬头,瞳孔里填满了这轮巨大的月亮。
“不要蓝色。”
静立在青石板之上的蓝衣少年,面朝着玉米杆上映出的巨大阴影,合起了手掌。
“蓝色,是背叛者的颜色。”
“蓝衣人和假牧师,是亵渎我旨意之人。”
低沉的声音像是环绕在整个大地上,而那巨大的阴影,在成行的玉米后面徘徊。
“是我的疏忽,父亲,我将以最纯洁的白色,表示对父亲的忠诚。”
少年的声音仿佛是在吟诗,那清脆的尾音在空气里轻微的震颤着,忽的随着风传到层层叠叠玉米杆之后藏着的少年耳边。
少年勾起了脖颈。
“SATOSHI,冬日祭祀一过,你将迎来生辰。”
那声音仿佛加了一层阴险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着,并满意的感知到对方内心的震动。
少年恐慌的睁大了眼睛。
“是的,父亲,都是您的庇护,让我度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富足人生,我感到满足而感激。”
“我愿意为此奉献终生。”
他弯下腰,又直起身子,重复着缓慢而又严谨的动作,眼睛里是非一般的冷静和平和。
“令人感到难过,看见SATOSHI的日子已所剩无多,你该倍加珍惜这段与我紧密相合的时光。”
“父亲”罕见的叹着气,说着极其亲昵的话语。智微微的垂着头,白净无瑕的脸上是精致无比的五官和清冷纯洁的气质。
“若是命运能够眷顾,我是多么希望SATOSHI的孩子成为继续与我亲密无间的随行人。”
他接着说道。
智很快抬起头,又惊慌失措的低下去,狠狠地咬着下唇,以保持自己的平静。
“我愿为父亲大人奉献终生,家庭会是我道路上的阻隔。”
“父亲是如此的仁慈,而孩子你却对自己如此的苛刻。”
“在仪式举办之前,定会为父亲大人物色新一任先知,这个孩子将成为父亲大人可以信任的随行人。”
智气息不稳的接着说道,眼睛却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对方沉默着,似乎有粗重喘息声从四面八方的地下传来,带着热气和化肥味隆隆的震动着。
“虔心祈祷吧我的孩子,我祝福你将完成自己的心愿拥有一个可爱的婴儿。我宽许你的妻子推迟参加仪式,那是因为我看到你对我的无限忠诚与你的无私奉献。”
“要相信父亲,父亲会为你们带来生生不息,带来恩宠和福泽!”
智浑身战栗着,跪倒在青石板上,听着耳边卷起的更大的风声呼呼刮过,脸紧紧的贴着手,喘息着不敢起身。
直到天边泛起了微光,那抹青灰色开始消退之时,大野智才瘫倒在石板下,努力撑起发麻的小腿,颤颤巍巍的蹒跚而行。这时他才发现手掌心里湿漉漉的印记被清晰地印在了膝盖部位的衣摆上。
缓慢地行走到半路,面前,青黑色的公路隐约可见的时候,一旁茂密的玉米杆中突然跳出了一个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智吓了一跳,正要拔出腰刀的时候,樱井翔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看清的一瞬间,心里便涌上无限的愤怒。
“你来这儿干嘛?!!!”
“我——”
樱井翔本来要说什么,可是看到他这张脸,却又变得吞吞吐吐的。
“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智猛烈的朝他大喊,手上狠狠地将那人甩出玉米地,跌坐到了沥青公路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眼前一花,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他跪倒在路边剧烈的呕吐着,手握成拳狠狠地捶打着胸口,这样用力的动作,又引出一系列的头痛欲裂,似乎就能把呕吐感压下去一样。
“智!”
翔朝着他担心的唤着,想要过来扶着他,却又被那个人阻止。
“你给我住嘴!!!”
“你不该、不该——这样叫我......”
他断断续续的喘着气,痛苦的说道,一只手还称直立状挡在前面,说什么也不让他靠近。
翔的眼睛立刻暗淡下来,他皱着脸,失落的看着地面,卸下力气来。
“是,先知——大人...”
他咬着牙,郑重的喊着,眼里却几乎要渗出泪来。
智缓了一会儿,看着还瘫坐在路上的他,便无力地爬起来,拉着他的衣袖艰难的往对面的大食堂走去。
他是先知,是“父亲”大人最亲密的孩子。不能够让他知道樱井翔看到了玉米地里传达旨意的过程,樱井翔明年就十九了,还有留下后代的机会,但是最近——
父亲大人下令让他们杀了仅仅七岁的彦夫。
后代对于他来说似乎越来越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
所以,杀掉一个不满十九岁却违反规定的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是智不想让他死,准确的说,他不想让这里的任何一个孩子死掉。
他是先知,是父亲大人命令最忠实的执行者,却想让每一个孩子活着。
终于到了。
天色还早,大食堂里根本没有人。智把樱井翔拉到食品仓库里,这里堆满了沾染着肥料气味的玉米,污浊的空气熏得人难受。
他喘口气,揉了下已经吐空了的胃袋,铁青着一张脸注视着樱井翔。
对面的人大大的眼睛还带着一丝少年的英气,此时此刻湿漉漉的惹人心疼。
“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那我该怎么做?”
那个人不服输的问。
“不要再来看,被发现了,你会被——杀掉的。”
他心累的警告着,语气却依旧柔软。
“被谁?被——上帝...?”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而后又颇为费解的看了一下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疑惑的眨了下眼。
智闭了闭眼,严肃的看着他说到。
“被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杀掉。毫不留情的。”
樱井翔被震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人无声的沉默着,谁也没有跟谁对视。
智六岁被选为先知,在此之前的成长岁月里,他们之间从未出现过这样令人不快的沉默。
“我年底就十九岁了。”
沉默的空间突然挤进一句低低的话语来。
智平静的看着樱井翔已经开始愤怒扭曲的脸,居然淡淡的笑了。
“他说,他要我穿白色的衣服来着。”
“你有么?”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樱井翔暴起青筋的拳头的脖颈,发红的脸庞和额角,以及紧紧皱起的眉毛,由出现,再到恢复平静,豆大的泪珠渐渐聚集到眼眶边上,又硬生生的被他从缝隙里吞下,最后,只是红着一双眼,带着哭腔问道。
“你也会,消失么?”
“和爸爸妈妈一样,到那片玉米地里,再也回不来了么?”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颤抖着手,委屈的指着门外那片绿油油的玉米田,眼睛却是失魂落魄的看着他。
“你明年也就十九岁了,你也会、也会经历这样的仪式。去获得无上的——幸福。”
智丝毫没有底气的说着,眼眶却烧灼的有些疼痛。
他说不了实话,没人会相信。就算他真的说了,那些人也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但是很快,在新一轮的祷告中聆听上帝的教诲,他们就会坚定无比的相信,那是通往幸福的路。
如果让“上帝”知道了,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后,说不定,他会连踏上幸福之路的权利都没有,而沦为祭品。
他想他也许是唯一一个痛苦而清醒着的人。
“所以说,不要悲伤——翔君,那是幸福——”
“不要!”
智惊讶的看着拼命摇头的翔,不敢相信的抓住自己的衣袖。
“我不要生活在看不见智的世界里,那对我来说不是幸——”
嘴被人狠狠地堵住了,那只捂住自己下半张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散发着一股酸酸的、混合着玉米杆和泥土的味道。
“这是亵渎上帝的话,再敢乱说我就杀了你!!”
他头一次这样低沉而凶狠的威胁自己。
翔在那只微凉的手撤去的一瞬间,终于难捱的流下了眼泪。
晌午,玉米地的孩子们在空地上集合,他们看着两具受难的骨架和两具尸体——那是背叛者的下场,那同样也是他们无能的表现,很快,这些还带着腐肉的尸体,就会变成和旁边带着破旧警帽的骷髅一样的骨架。
在玉米地里,这不需要任何人操心,只需要时间来办。
“昨晚,在梦中,上帝给我做出了指示。”
智穿着雪白的长袍站在人群正中,周围的孩子们都用敬畏而崇拜的眼神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我们却并没有成功,屠杀那些亵渎旨意的人,反而让万能的上帝亲自出手惩罚了他们。你们的无能令他感到失望。”
听到这里,底下孩子们的眼睛里明显带上了恐惧,他们屏息凝神的听着惹怒上帝将给自己招来怎样的责罚,,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上帝说——对我们的恩宠从十九载的播种和收获降到十八,”智继续冷酷无情的说着,“但是,这份恩宠会像玉米一样,开花结果,生生不息。我将赐福于你们,恩泽于你们!”
人群中有女孩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了声音,随即所有人都缓慢的转过身,露出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智看向他。
十一岁的雅纪,此刻已经害怕的发不出声音。
他心里很清楚,是他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放走了那个蓝衣人,使他跑到了玉米地里,从而引得上帝亲自动手。
他是,上帝发怒的根源。
看着伙伴们对他投来的仿佛看见猎物一般的凶狠目光,他紧张到了极点。
他心里明白,他也许要成为祭品了,像彦夫那样,被他的青梅竹马一刀割喉而死,血喷了一地,而他的尸体就那样被被单裹着扔在了公路来往的汽车上。
可他也很清楚,他不想死。
成为祭品,并不能获得幸福。
上帝是魔鬼。
玉米地是诅咒之地。
他清楚的记得,他的父母和众多小伙伴的父母一起走进那片又密又深的玉米田,从那里传出的低吼和尖叫声,夜空中笼罩着一层血色的光晕,然后是空气中更加浓烈的热气,以及——
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
“如果这样做,上帝能够平息愤怒的话——”
智冰冷严肃的语调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请你们尽力而为。”
仿佛一声令下,雅纪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跳起向外跑去,身后的孩子们从腰间抽出了武器,像饿狼一般成群结队的扑过去。静立的玉米田立即骚动起来,喊打尖叫的混乱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波浪一般在绿色的大海里飘荡。
智静静地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远去的人群,嘴唇一张一合。
听见脚步声,他转了一个视角,蓦地看见樱井翔站在很远的地方遥望着他。
明明看的模糊不清,可是智就是知道,樱井翔在用什么样的眼光审视着他。
质疑,怀疑,不信任。
他转身离开了。
缓慢的脚步声回荡在田地里,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智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仰望天空,忽然觉得空气里掺杂了一丝凉意。
秋天终究还是来了。
智走到医院,凉子正在给一个从谷仓上摔下来的女孩子包扎伤口。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谢谢你。”
“先知——大人?”
她惊讶的看着他,首先向他低头示意。
“多亏了你的白布。”
“不不,能替上帝和先知大人服务是我的荣幸,我感激不尽!”
先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忧伤的笑意。
他仔细看了那个女孩子的伤口,温柔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是在追杀雅纪的时候,不小心从谷仓上摔下来的。”
他的笑意褪了下去,心里轻微一震。
那女孩子当他是不满意,有点恐慌的赶紧说道。
“请您放心先知大人,那家伙已经被我们杀掉,照例扔到过路的卡车上了。我亲眼看着的!”
“是谁?”
他绷着脸问。
“是谁杀的?”
“是、是翔。”
智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瘫坐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凉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
上帝所希望的样子。
樱井翔有些颓废的坐在谷仓里,窗外是浓重的漆黑,食堂里早已没有了人,所以他放心的在这里吞云吐雾。
他心里很矛盾,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想。
他办了一件错事,上帝会原谅他么?
可是他又想,他一定会原谅他的。
不管怎样,樱井翔只关心的他的想法。
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对呢?
他们靠上帝给予的恩泽活下去,上帝的话就是真理。
他以为,他那时候也以为,被选为先知的智是极为幸运和令人艳羡的,然而他为什么从未在先知的脸上看到过真心的笑容?
他还记得,当智仰着满是血污的小脸兴奋的跑进玉米地接受第一次旨意的时候,樱井翔躲在柏油公路边,看着那边空地上被长刀割喉的小尸体,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还记得,那个躺在那里已经不动了的人,曾经和智睡在同一间房子里,同一张床上,他们俩一起画画,一起钓鱼,让年幼的樱井翔天天嫉妒不已。
因为他的妈妈在进行仪式的时候逃跑,所以他们不能再进到那片玉米地接受福泽,而是全家当做祭品被杀掉。
是智,亲手杀了他。
那时候他想过,是不是有一天那个曾经摸着自己头温柔笑着的小哥哥,就会一刀杀了自己呢?
毫不留情的。
回忆的思绪被重重的拍门声打断,樱井翔警惕的站起来,端起了菜刀。
“翔君?你在么?!”
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樱井翔马上扔掉了刀,把门打开。智正穿着一袭白衣站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樱井翔就马上挤进了门,反手将门关好后,就四处观望起来。
“果然。”
他的眼神突然定在一处,随即,走上前去,掀开了那层厚毡。
雅纪正惊恐的睁着黑色的大眼睛在里面瑟瑟发抖。
樱井翔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智,心中愈发紧张。
“雅纪,”他背对着樱井翔说道,“你亵渎上帝的旨意。”
“必须接受惩罚!”
他咬牙切齿的说。
随即从背后抽出腰刀,一挥手臂就要扎下去,樱井翔果断的拦住了他。
“你想死么?!!”
他转过头压着声音冲他喊道。
“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
“可是智,我只知道,你杀了人会想吐,会很难受。”
他有些委屈的的看着他说。
“我不想让你难受。”
——又忘记了...
又忘记叫...先知大人了...
“滚开!”
智挣开他的手,却把腰刀收了起来。他有些疲累的合上眼,坐在雅纪旁边,雅纪立刻就反射性的缩起身子,快速的挪动着身子。
“你们都要受到惩罚。”
他缓缓地说。
“跑什么,那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不、不是...”
意料之外的身边的人居然怯怯的出了声。
“那、不是上帝,是、是恶魔...”
“连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小和今天都会拿着刀来追我——我、我不相信,都是被他蛊惑了的,他不是恶魔是什么?!”
“我得不到幸福,我只能悲惨的死去,可是——为什么...?”
智瞪大了眼睛看他,雅纪深邃而又黑亮的眼睛里带着泪光,透着绝望。
“你,不相信他?”
智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害死我全家的坏人,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这不可能。
难道洗脑对他不起作用么?
可是他才十一岁啊...
智脑中现出了另外一个念头,他激动地抓住雅纪的肩膀问。
“那你还记得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么?”
樱井翔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他也立刻跟着回想,然而却是一片空白。
“我记得,妈、妈妈叫亚美,爸爸叫——康介...”
智猛地站起来,含着眼泪对樱井翔说。
“居然真的出现了,对于他的洗脑没有作用的人!”
“你在说什么?智?”
“可以么?难道说真的可以?”
“智?!!”
自言自语了一阵的智,突然用手捂住脸,扑进了翔的怀抱里。
随即传来的是呜呜的哭声。
“我服从上帝的旨意。”
然而,上帝因我而存在。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遭受着连年的饥荒和伤病,唯一能够种植果腹的玉米也逐渐枯萎。
当上天不再垂怜,为了生存,人们只有求助于别的人,或者——
别的神。
当成群结队的祭拜开始的时候,神应运而生,它是由人们的愿望而生出的只为信徒而来的神。
是信徒越多,越信服,他的神力就越强的神。
是不能忍受信徒随意抛弃的心思狭隘的神。
于是当神不再被需要,当恶恨之心顿起,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他利用他仅有的力量控制着他可以控制的信徒,甚至不是他的信徒。
“铲除一切不公,这样,大地会变得重新肥沃,上帝说。”
他们的上帝,是一个奇怪的,绿色的上帝,一个——
玉米的上帝。
他苍老,诡异,行走在玉米地里。
一场大屠杀,生存下来的仅仅是那些凶手——
十九岁以下的年轻人。
“他控制不了二十岁及以上的人,所以每当孩子们十九岁的时候便会被召集去进行仪式,说是仪式,其实,就是杀掉他们,避免他们不受控制。”
智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着。
“在十九岁之前,他要求那些男女必须生下孩子,因为他需要祭品,更需要无尽的信徒,没有后代就没有信徒,更没有人给他提供祭品。”
“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们就被他以各种理由赶尽杀绝,因为他害怕,害怕万一哪个孩子不受控制逃跑的话,也许他就不能够再存活下去了。”
“智,你已经知道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不逃走?!”
樱井翔不可置信的看着哭泣的他,心疼的无以复加。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只能知道这些,可是他可是控制着那么多的孩子,还能敏锐的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该怎么办?我根本没有办法!”
“可是雅纪他不就是例外么——”
“例外,他是被人追杀的对象!!如果被发现了,你也要死!!!他只有一个,可是孩子们有那么多...”
他绝望的说着,浑身颤抖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没有光明的未来。
“智,不是还有我么?相信我,我一定要带着你离开这鬼地方!”
“请你不要!”
他哭喊着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们两个都是已经逃不过仪式的人了。冬天仪式就会举办,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现在跑!!”
樱井翔激动着握住他的肩膀,泪水滴落在他的脖颈上,滚烫而热烈。
“等等,雅纪呢!?!!”
厚毡中的那个小身影早已空空如也,智看着大开的仓库门,心下一沉。
玉米地里破天荒的燃起了篝火,火光像以往的血色月亮一般散发着红光,映在围城一圈的众人脸上。
雅纪被绑缚起来在圈子中间绝望的颤抖着。
他的前方,和也手握一柄长刀,在地上拖行着。刀接触地面发出的金属声令人头皮发麻。已近深夜,但是和也还是把大家叫来看。
“这个骗子!”
他尖利的嗓子今日提高了八度,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面部狰狞的神色好似地狱里的恶鬼一般,雅纪抬头哀求般的看着他,眼里渐渐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小和~!”
他哭着喊道。
“为什么——”
他不明白,原来对他最温柔的小和,怎么可以在一声令下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拿着刀向他砍来的人?
昔日里的玩闹,嬉戏,虽然他欺负他,但是总是会温柔的守护他,还有他可爱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身体感觉到了彻骨的疼痛。
他不相信,他一直都不相信,一个上帝的指令可以让他们真的变成陌路人么?
他去做最后一次的确认,他想要最后一次问问他,听他说,那都是演戏。
然后——
对方那含着惊喜,疯狂的琥珀色瞳孔,今后将成为他永生的噩梦。
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和也,雅纪!”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圈子被破开一个洞。从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里,走出了身穿白衣、满脸焦急的先知大人,和也停了下来,向他望去。
“怎么会——这样...?”
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紧盯着崩溃大哭的雅纪,脑袋飞快的思考着,可是目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就不可能救下雅纪。
“先知大人,他骗了我们,他还没死,我替您完成指令。”
和也笑了笑,又举起手中的刀。
“放下!”
“他——还不到十九岁,上帝——需要更多的信徒。让他有了后代再说吧!”
智急的没有办法,暂时把后代论搬了出来。然而和也似乎像是在听笑话,朝他笑了笑,便说。
“那么先知大人您可是对父亲大人大不敬咯!”
“您的子嗣呢?”
他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盯出一个洞来。
“父亲大人是谁允许你叫的?!!”
他抓住时机故作生气的怒喝道。
和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父亲大人最忠诚的孩子已经要进行仪式了,上帝心疼先知大人您,自然要提前选好接班的随行者啊。”
“你说——什么?!!”
智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发现,暗夜里虽然不明显,但是和也却是穿了件纯白色的衣服。
——已经要...打算...
抛弃自己了么......
智禁不住倒退两步,绝望的看着拼命挣扎的雅纪,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随着一声撕裂皮肉的巨响,,终于,温热的鲜血又再一次喷溅上了智的脸庞。
大地剧烈的震动起来,化肥味伴着热气蒸腾着在土地上弥漫起来。
“我的孩子KAZU。”
一轮血红色的月亮紧紧压在层层的玉米杆上,缓慢的向上爬升着。
“是的,父亲。”
和也转过身来,抹了下满脸的血污,微笑着扔下了长刀,将沾着血的右手伸起来。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闪烁着奇妙的光芒,映着一轮红色的月亮。
“来聆听我的教导吧,我的孩子。”
“是的,父亲大人,这是——我的荣幸。”
说着,和也像是被魔鬼引诱一般,头也不回向玉米地深处走去。
遥远的红色月光之下,有片巨大的阴影微微的喘息。
智呆呆的跌坐在地上,望着那轮月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失去了,他唯一的屏障。
没有了“父亲”,他就是普通人。
他该怎么办?
要在即将到来的冬日,逆来顺受的走进玉米地么?
“智君——”
身旁的小宏立刻走过来搭话,脸上带着说不清的幸灾乐祸的情绪。
“我想问问。”
“为什么,雅纪第一次没被杀死呢?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在那一瞬间,智恨不得要把他的舌头拽下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准备散开的大家都敏感的听到了这句话,纷纷停了下来。智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开始迅速的在人群中搜寻樱井翔的身影,然而那些狡猾的孩子们实际比他更加的敏捷,他们开始骚动起来。
樱井翔显然也听到了,他惊慌的看着人群,然后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智,他盯着他,而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在了腰后。
还没等智喊出“快跑!”樱井翔就已经从身后拔出了小刀,飞在了第一个冲过来人的脸上。
随后,樱井翔飞快的跑出了玉米地,奔向公路,像只灰色的兔子,在篝火的映射下留下一道掠影。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是异端!!!是背叛者!!”
人群嘈杂起来,喊打尖叫,如同每一次清除异端者时的场面,映入智的眼睛。
他想奔跑,想离开,然而他的双腿却传来一阵阵绞痛,如同两个电钻直直的向上窜去,带来痛苦的震动。他难受的喘息着,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方向,不肯变化。
突然,暗夜里传来一阵陌生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智紧张的握紧了自己的衣角,他听见人群比以往更加的激动起来。
“见鬼!!!他有车!!!他上车了!!!”
“站住!!你这——混蛋...”
......
模糊不清的咒骂在寂静的玉米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智禁不住无声的流下眼泪,他今天哭的够多了,他感到眼角在感触到咸咸的液体的那一刹那传来的刺痛,仿佛微小的针扎进了眼睛,不断地越扎越深,陷在皮肉里,不时的传出一阵阵隐痛。
那大概是追杀相叶留下的车...?
原来,他早就做好出逃的准备了...
原来,他是真的想要和自己一起逃走...
可是现在——
他回过身去,刺目的血色在视野里蔓延开来,他想走过去做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静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那不是他该管的。
在玉米地里,这些只要交给时间就好。
“先——啊不,智君...”
凉子有些茫然无措的冲他叫到,一时间脸色有些发红。
“小心呐,现在我已经并非尊贵的人了。”
智有些凄惨的笑笑。
由于樱井翔的叛逃,上帝十分愤怒,他要求众人一旦有机会就要杀了他,可是大家都清楚樱井翔费尽心力开车逃离,他还会再回来么?
只有智一个人一直忧心忡忡。
他此刻多么希望樱井翔永远不要回来,可是又很想再见他一面。
他们之间已经有十三年的真心话未说。
抓不到樱井翔,收成因上帝之怒减去大半,众人把心中的不快都转移到了前任先知的身上,他们认为前任先知和樱井翔的逃走必然有关系,却又没得到命令和由头,只能自发的孤立他。
智不在意这些,他依旧像以前一样照顾着底下的小孩子,尽管他们总是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刚出生的孩子在哪里?”
他问道。
“不在这,我带您去看看。”
凉子和他差不多年龄,在医院里照顾孩子们已经有很多年了,同样处于这个特殊职位,她也没有孩子。年底的冬日祭典,她将会和智一样,走入那片玉米地。
智有些难过的看着她的背影。
凉子的脸庞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青涩,目光天真而单纯,她从头至尾对待智的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这样善良的女孩子同样也只能拥有如此短暂的人生。
“看!他们可爱吧!”
她四处看着婴儿们的脸,眼睛里充满了喜悦和爱,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她的脸上却闪耀着类似与母亲一般的光辉。
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里涌上复杂的情感。
这样的女孩子,拥有人类本心的善良,是最适合做母亲的人。
可是,遗憾的是,她也同样处在上帝的操控之下。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婴儿,皱紧了眉头。
“智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凉子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担心的问道。
“凉子。”
他终于暗下决心,深吸一口气,面对着她,郑重的问道。
“你想要——获得幸福么?”
冬日祭典很快就到了,而距离樱井翔叛逃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天。
玉米地以及城镇里都没有他的消息,上帝比以往更加的暴躁,公路上来往的路人几乎都做了信徒的刀下鬼。
怨念源源不断的灌注到上帝的体内,几乎每晚都能看见巨大的红色月亮挂在夜空中。
智和其他几个人一齐沐浴梳洗后站在玉米地前,准备开始仪式。
刚刚升任先知的和也穿着雪白色的长袍站在他们的对面,冷冷的打量着他们。
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本稍显破旧的大书。
那上面记载了所有信徒的生卒年月,今天,也将会被记录在他们的名字后面,作为他们人生的终结点。
眼看着和也就要张开口念诵祈祷词的时候,智突然出声拦住了他。
“请允许凉子小姐推迟参加仪式!”
站的离他最远的凉子一下子愣住了,但是几秒钟之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
“你在说什么?仪式就要开始了!”
和也非常不满的皱着眉头说。
“这是父亲——是上帝曾经给予我的权利,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父亲大人——?”
和也稍一思索,并未转身去请示,而是走上前逼问他道。
“他给予的权力是什么?”
嫉妒之心几乎让他的眼睛朝外喷火,然而智丝毫没理他,只是一味地向玉米地深处大声喊道。
“仁慈的上帝!该是您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和也见智不理他,索性走到远处,一把拉来了凉子,狠狠地掐着她,继续质问道。
“到底是什么?!你都要举行仪式了,怎么还敢无理取闹?!!!!”
凉子见状有些痛苦的挣扎起来,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用细小的声音破罐破摔的说。
“我已经、已经有——智君的孩子了!!!!”
和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凉子,随即又快速的转过头看着智。
“是的!上帝曾经答应我,我做先知的功德,可以延迟我妻子举行仪式的时间繁衍子嗣,现在该是我得偿所愿的时候了!”
智毫不畏惧的盯着和也,眼睛清澈的里没有一丝情绪。
和也迟疑了一下,恶狠狠地甩掉了凉子的手,看见智立刻上前两手扶住凉子颤抖的肩膀,再一次握紧了拳头。
“你,退下!!”
他朝凉子大声喊道。
“但是你,必须要举行仪式!!!”
说罢,手指朝智重重的戳了两下。
还没等和也重新回到空地中央,名叫中邦的十一岁孩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切喊道。
“先知、先知大人——”
“你在干什么?举行仪式不可随意打扰!!”
“樱井、樱井翔回来了!!!!”
——什么?!!!!
智和和也震惊的回过头去看他,发现中邦一身的灰土,衣角还有血迹。
“他、他开着车回来,还、还有枪!!!我们、我们打不过他!!!”
——枪?!!
智诧异的猜测着樱井翔到底去了哪里,居然可以重新回来,还有武器,难道是——
今天是冬日祭典,难道是为了他才回来的么?!
智的心里一动,不由得愈发担心起樱井翔的安危,他很想见他一面,向他问清楚,可是抬起头时,他看见和也已经抛下了书,带着人冲出玉米地。
这是个好机会!
智飞快的拉起凉子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对她嘱咐道。
“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去我告诉你的地方先躲一天,然后照我说的办,到时候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现在能够相信我么?”
凉子皱着脸有些犹豫,但看了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你很快就会理解的!!”
他说着,放开了她的手,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知道,只要过了明天凉子的十九岁生日,上帝的控制就不能够再对她起作用,那么他们,也就能有更多的希望了。
跑到一半,他想到了什么又拐进了仓库,拿了不少厨房的刀具揣在身上,接着快速爬上仓库房顶,眺望着发出喧闹的远处。
一辆灰色的厢式车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空气中不时传来几声枪响。
他快速的环顾四周,确定好了路线,便果断的跳下屋顶。
飞快的奔跑着,想要到达翔君的身边。
他知道,这一跳,大概就是万丈深渊。
两个人在破碎的车窗前喘着粗气,谁也没有说第一句话。
直到,看见远方的天空逐渐泛红,翔感觉到身旁智的身体猛地一抖,心里不由得心疼起来。
“你不该出来帮我。”
“难道你来不是为了我?”
他淡淡的说,眼睛始终盯着那泛红的天空。
“这么一来你就回不去了。”
“我本来就回不去了,今天本该是死亡的时刻。”
“智——我...”
突然间,翔君停止了话语,只是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智君已经满脸泪痕。
“我就知道。”
他极其小声的说,眼泪还在不断地涌出。
每逢祭祀前后,便是聆听上帝教诲之时。
樱井翔,也不例外。
当阳光照进车窗时,智睁开了眼睛,副驾驶上的樱井翔满脸鲜血,但是幸好,额头上的伤已经凝结了起来。
他四处张望着,确定周围没人的时候,偷偷跳下了车。
这里是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的密林,对面就是广袤的玉米地。
智,站在灌木丛旁边,看着医院附近的草棚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匍匐着钻进草丛。
那是镇上唯一的三岁孩子,润,他的父母早就参加了仪式。没有人照顾他,他只能一个人在晚上睡觉,中午去医院旁边的大食堂吃饭。一天只有一顿饭,大部分由玉米做成 。
他趴在草丛里,他不久前发现了一种苜蓿叶子,它的茎像野酸梅做出的果酱一般有味。每天早上,他都会在这里玩一玩,嚼一嚼叶子。
今天,凭本能他觉察到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事实上,这个孩子已经足够聪明,他时常觉得,上帝万分可怕,上帝的话听起来令人难受。即使是在每季的教诲之后。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上帝无法控制他的表现。
上帝并没有办法控制三岁和更小的孩子。
他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智心情复杂的盯着润。
他明白,正是因为上帝无法控制三岁以下的孩子,才让他们有了被拯救的价值。
实际上他也如此感激他的父母,仅凭着母爱,为了让孩子多生存一段时间,他们奇迹般的更改了他的出生日期。并且误打误撞的让那个他成了这里最清醒的人。
事实上,刚刚过去的冬日祭典,是他的二十岁生日。
他是这里最大的孩子。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搞明白了这全部的事,并且暗中知晓了上帝教诲的秘密。
他战战兢兢的伪装,作为先知,传达着他的指令。
他绝望的等待,如果没有樱井翔,也许他将浑浑噩噩的孤独度过,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他能够一同叛逃,成为玉米地诅咒的对象。
现在,他还想要救他们的孩子。
那些躺在医院里,憧憬未来的婴儿。
不想让他们仅仅存在于这世界上短短的十九年。
他希望他们自由。
为此,今天,他需要继续屠杀。
与以往不同,他将进行对抗上帝的屠杀。
“把你的灵魂送还给上帝,让你在他的宝座前站立。”
那个男孩,咧着嘴,笑嘻嘻的说,随即一把红柄的大折刀就插在了智的胳膊上。
鲜血迅速染红他的衣袖,他盯着那把刀,却不觉得疼,只是快速反应着,用背后还插在别的孩子胸口的长刀划过面前这孩子的喉管。
视野变得血红。
面前的人发出鬼一样的嚎叫,痛苦而愤怒的倒了下去。接着迎上来的是个熟悉的面孔,小宏。
他冷冷的看着满脸是血的智,嗤笑着,仿佛是在嘲笑他滑稽的模样一般,用手指着他,另一只手拎着一把斧头抵在地上,好像不是他能够承受的重量,但是智很清楚,小宏已经把这武器用的很顺手了。
“嘿!杀了他!”
他的身后,有很多孩子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叫着。领头的几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圆顶,宽边的帽子。
那已经是教堂的守护人了。
连他们都已经出现,看来,上帝是绝不可能原谅他了。
智想也没想挥手向小宏劈过去,对方的斧子柄正好卡住刀刃,他笑了一声使劲抵住,抬腿向他踢过来。背后此时突然出现一阵凉意,智回头看去,小林正有些害怕的拿着一柄小刀使劲插入自己的背侧。
小宏将他扫落在地,斧子被举起就要应声砍下。
还没等他嘴角的笑意退去,一阵枪响,他的胸口顿时出现了一个大洞。
智举着枪,迅速回身,拿枪口指着小林,见她没有躲,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便开了枪。
越过倒下的尸体,他拿着刀和枪,拼命的往粮仓跑去。身后,是成群结队拿着武器追赶他的孩子,以及,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大食堂。
不停地敲打窗户的声音终于将樱井翔唤醒,他睁开眼,看见医院的凉子小姐正焦急的拍着窗户。
“凉子——小姐?诶?!智呢?”
“翔君,借一下你的车,智君应该都和你说过了吧!”
凉子焦急地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正警惕的盯着樱井翔。
“润,你要待在这里帮我,我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就转过身要走,却被樱井拦了下来。
“等等,凉子,怎么回事?”
“翔君,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凉子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喊叫着。
午夜零点,她从谷仓中惊醒。身体和脑袋中欲裂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许久未曾体验过的自己的思绪,现在如同被关在鱼缸里的游鱼一般,冲头乱撞,毫无头绪。
只是智君对自己说的话,她还记得。
“你不想让这些孩子都死去吧,你想要拯救他们的对吧?难道我们要一辈子都听他的么?!”
听——谁的...?
对,上帝。
听上帝的么?
可是他们的上帝,是真正的上帝么?
从未有过的疑虑在脑中出现,渐渐地,联系上了智君所说的那些话。
得到的是一个并不明确、却令人万分痛苦的结果。
她爱这些孩子们,如果可以,她宁愿用生命去保护他们,但是如今,却只能用层层的谎言堆积,用无数的杀戮交换。
“救救孩子们!!!”
“翔君,救救孩子们!!!”
厢式车慢悠悠的从公路上小心翼翼的开过,润一双大大的眼睛警惕的看着窗外,而凉子正匍匐着身子趴在车里,努力的不让那些孩子发出声音。
车子里大概有十个孩子,大多在今年春夏出生,他们有的在熟睡,有的还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四周没什么动静,但是翔的心里更加忧虑,他知道,这都是智把他们引开的功劳。
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但是他知道他处境只会差不会好。
凉子说,智告诉她,昨晚樱井翔被上帝的教诲洗脑,差点要掐死他带回去,是智把他砸晕了以后才平安回来的。
因而比起远方的人,实际上他更加担心自己这副不到十九岁的身体。
他摆脱不了上帝的控制,他害怕他会成为智的拖累。
在几乎开到城镇的边缘时,樱井翔停下了车,将四面窗户都关上并上了锁,回头递给凉子一瓶胡椒喷雾器,以及一把小小的弹子枪。
“这是我去到城里的加油站弄到的,还有——枪也是那的人给我的。他们不相信我的话,只是给我一把枪,让我自己防身。这个,大概会有用。”
“不管你会不会开车,就沿着这条路开,走得越远越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回头。智君说过,他的力量有限,没有信徒他就没有生命力,所以——”
“一定要把他们带出去。”
“翔君...”
凉子发着抖,担忧的看着他。
“我不能抛下他,我们俩是分不开的。”
樱井翔说完,便下了车,拉开后门把凉子送到驾驶座上,简单的教了她,便随便选了根钢管,往相反的方向走。
临走时,他递给后座上依然瞪着他的润一把苜蓿草。
“祝你们好运!”
他笑着说道。
润僵硬的对他回了一个微笑。
一个——天使一般的微笑。
视野里全是红色的模糊的人影,智缓慢的喘着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然而还是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脚步声。
“嘿,我知道了,他在这地下!!快下去!!”
“这群小混蛋!”
他低声咒骂着,拼命撑起身子,向后面的缝隙跑去。却看见有更多的人影向这边奔来。
只剩下上方的小窗户一个出口——
“该死的!!那不是叛逃者么?!”
“樱井翔?!!!”
“杀了那混蛋!!!”
......
——翔君...?
智就像终于见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一样,心里莫名的充盈着喜悦感。
他那么的不舍得这个人,这个人也是那么的了解他的心意......
他再也不愿去想那些关于逃跑、追杀、叛逃的烂事了,他无力地靠着灰尘满布的木质墙板,傻笑起来。
——啊...真好啊...他的翔君回来找他了...
只可惜,实在是太累了...
他再也跑不动了。
——翔君,请允许我休息一下吧...
那个人清澈的叫着“智”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头顶,然而自己却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见头顶的刺目的阳光像利剑一样投下来。
——那就,不管了哦。
他在心里调皮的笑着,身体逐渐软下来,慢慢的,连身底下大地的微微震动都感知不到了。
——上帝啊,请宽恕我的罪行吧!
让我被这睡魔控制住了身体的,是我的懒惰和疏忽。
请您给予我,最严厉的责罚吧!
眼前出现一片白光,仿佛真的有天使,在温柔的歌唱。
歌声传进他的耳朵,逐渐填满了他的耳朵。
最后,只剩下这些纯美的声音。
午夜,狭长的公路上,一辆灰色的厢式车徐徐前行着。
墨蓝色的天空中,逐渐升起一轮巨大的猩红的月亮,那红色的光影像鲜血一样映在倒车镜里。湿热的微风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泥土味从窗缝中溜过。
道路两旁,是荒无人烟的稻田,只有小小房子的掠影在窗户的倒影中闪过。
车子里面,紧握着方向盘的女人,直视着前方,默默地哭泣。
他身后的孩童,睁大了双眼,用力嚼食着手中早已枯萎的草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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